三星堆青铜神树上的鸟陈羽啸摄
太阳神鸟金箔学者认为那飞翔的是三足乌 图片由金沙遗址博物馆提供
三星堆的青铜神坛陈羽啸摄
蛙形金箔，月亮的形象图片由金沙遗址博物馆提供
□古蜀人的观念里，人是有灵魂的，人死而魂不灭
□蜀人眼中的天堂，往往是和飞鸟连在一起的
在前几期的报道中我们提到，在三星堆和金沙文化中，考古学者们通过分析出土文物得知，当时的古蜀先民们已经有了宗教信仰，有了崇拜的对象，而且统治阶层的贵族也把这信仰作为维护统治的重要手段和方式。
三星堆那巨大的青铜神树、青铜立人和青铜面具，以及数量众多的鸟的形象，显示出它们在古蜀人的世界中有着独特的意义和地位。这些青铜器物，既非生活用具，又不像中原的鼎那样是有一定规制的礼器，那它们是什么？
四川省历史学会会长谭继和从这样一种角度解释这些青铜器物：它们在古蜀先民的宗教信仰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，从这些青铜器造型的演变过程中，可以解读出古蜀先民们对自由与飞仙的向往。
飞鸟和羽人：
古蜀人的仙道崇拜
去年，我们做了一期报道，讲的是四川的汉画像石和画像砖。在汉代人的生死观中，渴望的是羽化飞仙，那些画像石、砖上，身上长着羽毛的，就是仙人。当时，我们就采访了谭继和，谭继和在接受采访时就表示，这种对神仙的信仰和向往，其实根源就在古蜀国。东汉年间，道教起源于巴蜀地区，在道教创立的时候，就吸收了在蜀地流传千年的神仙说，叫“古蜀仙道”。
谭继和认为，古蜀人是最具有羽化飞仙似的幻想和神仙式文化想象力的人，他们把对祖先的崇拜和对自然的崇拜结合在了一起，形成了“羽化飞仙”的观念，和对神仙世界的信仰。“从三星堆和金沙遗址中出土的大量鸟形、羽翅形、人鸟形的器物和纹饰，从中，我们可以按时间，梳理出古蜀人仙道思维的产生和发展脉络。“谭继和说。
对仙道的崇拜，先从对鸟的崇拜开始。谭继和介绍，在三星堆的文物中，出土的不少飞鸟的形象，有些铜鸟的形象翅膀很长、很大、很高，两翼与尾翼超出身体部分，明显不是对鸟的写实和还原，而是有艺术的加工。谭继和认为，古蜀先民把翅膀造得这样大，是因为他们最崇拜、最向往的，是鸟，而且是鸟的翅膀。或许是因为鸟儿能在天上自由自在飞翔，靠的就是那一对羽翼。
那么古蜀先民是不是对某种鸟特别崇拜呢？答案是肯定的，而且这个鸟就是杜鹃。三星堆出土的鸟形器物除了青铜大鸟头，还有一只头戴羽冠的青铜鸟，高34厘米，铜鸟双眼浑圆，鸟喙长而尖，尾羽长垂。谭继和认为这是一只杜鹃鸟。在古蜀人的传说中，杜宇飞仙，化为杜鹃，还啼血劝解蜀人顺时农耕。而杜鹃鸟啼出的血溅到地上，就化成杜鹃花。
谭继和说，从杜鹃鸟到杜鹃花，蜀人形成了一整套的杜鹃崇拜体系。在后世的很多诗词里，我们都能看出这种杜鹃崇拜的痕迹。比如李商隐的《无题》一诗中，有“庄生晓梦迷蝴蝶，望帝春心托杜鹃”的句子，李白也写过“蜀国曾闻子规鸟，宣城又见杜鹃花。一叫一回肠一断，三春三月忆三巴。”表达对故土的思念。“三星堆的这件青铜鸟，就是杜鹃崇拜最早的原型。在后来的杜鹃诗中，杜鹃成为诗人寄托哀思，表达亡国情怀很常用的一个意象。”
长翅膀不够，最好人就是鸟儿
因为古蜀先民对飞鸟、对杜鹃的崇拜，还产生了三星堆里另一样青铜器物——青铜神树。
在三星堆，出土了不止一件青铜神树，最大的那个，是一号神树，有九个枝头，分为三层，每个枝头上，还站有一只飞鸟。其他青铜神树的造型，也跟它大同小异。
崇拜神树，是因为鸟儿栖息在树上，古蜀先民们也幻想着能和飞鸟一样栖息在树上。“所以在三星堆，还有人踏在鸟头，乘着飞鸟的形象。”谭继和说，“古蜀人希望能被鸟儿带着飞上神树，翱翔天际。”但是借助飞鸟飞行不如自己能长翅膀飞翔来的方便，所以谭继和认为，三星堆里的青铜“大象头冠”人像，就是人能长出鸟的翅膀。考古学者们认为人像头顶的是大象，谭继和则认为那是一只羽翅巨大的飞鸟。他还说，在《羽化飞天经》里，有“肉身能飞，其翔似鸟”的说法，反映了人们不借助飞鸟，自己飞行的愿望和想象。
“到后来，古蜀人觉得，人身上长翅膀还不够，最好人就是鸟，比如三星堆有青铜人面鸟身。”人活着和鸟合二为一，死后呢？在古蜀人的观念里，人是有灵魂的，人死而魂不灭。魂无形，积聚体内，可以从天灵盖这里出窍升天。出窍后的魂魄幻化成鸟，飞上天去，人因此飞仙上天。谭继和说，在金沙遗址的出土文物中，出现了羽人的形象，而这种羽人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汉代，在秦汉的画像砖里面频频出现。
古蜀人希望的天堂和飞鸟连在一起
在古蜀人的观念中，死后羽化成仙并非“尚仙”的全部，因为这并没有解答羽人们去了哪里。这其实还包括古蜀人对神仙世界的想象。
在金沙遗址出土的“太阳神鸟”金箔：四只飞鸟绕着一轮太阳，就体现了古蜀先民们对太阳的崇拜。这太阳的光芒有12条，鸟有四只，有专家解读这是意味着一年有12个月，分为四季。暂且不管这个猜想，先来看看这鸟本身：每只鸟的脚是三个爪，就是“三足”。学者们认为，这个鸟就是“金乌”，传说中的太阳神鸟。在华夏的古老神话传说中，关于太阳的，就是“日中有三足乌”。
然而，光飞向太阳是不够的，还有些羽人飞向月亮，追求纯洁。和太阳一样，月亮在古蜀人眼中也有一个形象代言，这就是蟾蜍，三星堆有石质的蟾蜍，金沙出土的有蟾蜍金箔。今天，我们熟悉的月亮传说有吴刚伐桂，有嫦娥奔月，有玉兔捣药，谭继和说，其实把玉兔当做月亮的代表，是秦汉以后的事情了。在汉代的画像砖石里，还有蟾蜍的形象，作为月亮的代表。
三星堆还出土过一个青铜神坛，从这个神坛上的景象，我们能窥探出古蜀人对那个被怪兽托起的仙府的想象。
这件青铜神坛一共分为四层：最下面的一层是长着翅膀飞翔的怪物；其上一层是四个武士站在地上，或许意味着是怪兽托起了这片生活着蜀人的土地；第三层，是三大片山的形状；最上面的一层，是一个很大的屋顶，屋顶下，四面各站着四个武士，屋顶上，是四只飞鸟。
谭继和推测，这个神坛可能表现出了这样的含义：飞翔着的神兽托起了蜀人的大地，昆仑神山则连接起人和仙界，神山上或许有神树。蜀人希望的天堂是和飞鸟连在一起的。华西都市报记者王茜
